“命是留给懂得尊重生命之人的。你们这类东西,下地狱去吧!”
关大振的脸色如同死神一般,举起长刀对孙二娘做出了裁决。
说罢手起刀落,利刃破空之声骤起,眼看那孙二娘的人头不保——
“当!”
金属相碰的声音暴起,震得人的耳朵生疼!
关大振抬眼一看,一个三十五六岁年纪的男子手执一根铜扁担,将自己的刀硬生生地拦了下来。
“前辈子息怒,刀下留人,小人自有话说。”中年男子赔笑道。
关大振收刀不语,冷冷地看着此人。只见他面容青幽瘦削,颧骨高耸,嘴边还有稀稀疏疏的几根胡须。
这人一定是那“菜园子”张青了。
张青拱手行礼,问道:“愿闻老前辈大名。”
关大振冷笑道:“我与你们不是一路人,大名小名都与你无关。”
张青在自己老婆面前吃了一瘪,正想发作,抬眼一看跪在地上的孙二娘正在眼巴巴地望着自己,一咬牙把这第一口气给活活咽了下去。
他想了想,又问道:“老前辈不愿明示身份,这都不是问题。小人斗胆问一句,前辈今日莅临寒舍,为何要打我妻子,杀我手下?”
关大振回答道:“张青,你的路数我清楚得很。但凡你们拳脚打得过、药酒蒙得翻的,全由你手下拖到后厨宰了;只要是你们打不过、蒙不翻的,就由你出面来赔笑装怂,给人装孙子。”
一句话说得张青无比尴尬。
关大振继续说道:“你想问我为什么打你老婆,杀你手下,原因很简单。我来,是要寻回一具尸首。”
母夜叉孙二娘赶紧补充道:“就是前两天桃花山周通卖给你的那个。”
张青皱眉道:“是那年轻女子?”
孙二娘无奈地对他嘀咕:“是啊,但是已经没了……”
张青只能继续赔笑道:“那女子的骨肉确实没办法再找回来了,但是衣物应该还在……前辈可以带回去留作衣冠冢。”
关大振:“衣冠冢?亏你想得出来!若要做衣冠冢,那苦主自己家里的衣物岂不多得是?!”
张青脸色微愠,装出来的好脾气也到了头:“既是如此,前辈打算怎么办?”
同时暗暗给跌坐地上的孙二娘使了个眼神,那孙二娘也会意地眨了眨眼睛。
关大振心里很清楚,这两口子要联手玩阴的了。
果不其然,孙二娘从地上一个破陶罐里抓了一把胡椒面,猛地往关大振脸上一扬,嘴里说句:“去死吧,老太婆!”
张青与她配合默契,一边用铜扁担将关大振的刀牢牢架住,一边迅速将那刀疤脸掉落的杀猪刀踢到了孙二娘手边
。
只见那母夜叉捡起杀猪刀,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,照着关大振的胸口就是一刀!
“死吧,老太婆!”张青也得意地喊道。
呛鼻的胡椒粉尘之中,关大振临危不乱!他抓过张青的铜扁担,借力打力朝着冲上来的孙二娘肚子狠狠打去!
只听嗵的一声闷响,扁担头结结实实地打在那母夜叉的肚子上,把她疼得直不起身。那张夜叉似的脸拧成一团,比鬼还难看!
张青根本没料到关大振还有这么一招,愣了半秒。
就在这一瞬间,关大振垫步拧腰一个侧身,手中的大刀顺势挥出——好一记“回身望月斩”!
据说当年在汜水关前,关云长斩华雄用的就是这一式。望月堪回首,刀过头不留。归来酒尚温,一战震诸侯!
“好、好刀法……”张青只说了几个字,便气绝身亡。
母夜叉孙二娘见自己丈夫被杀,赶紧故技重施,扑通一下又跪在了地上:“老前辈饶命啊!”
关大振冷笑道:“就算你是混世的魔王,探海的夜叉,命留不住了!”
说罢反手一刀削出,直接将她砍翻在地,毙命当场。
店小二趴在大门后面看了半天,一看胜负已分,失魂落魄地朝外面逃窜。
“想跑?你能比这刀快?”关大振看准孙二娘手边跌落的刀柄,瞄准那店小二猛地一脚踢去。
“嗖——噗!”那刀仿佛长了眼睛,径直飞过去,把店小二穿了个通通透透。
关大振也不怠慢,提刀垫步就进入了后堂。
一进后堂,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!只见那墙上挂着几张人皮,梁上吊着五六条人腿,中间两张刑凳,绑着两个光滑溜溜、不知死活的汉子。
再抬眼仔细一瞧,还有两个屠夫撅着屁股躲藏在灶台后面!
“出来。”关大振面色冷峻,只说了两个字。
两个屠夫赶紧跌跌撞撞爬出来,不停求饶:“奶奶饶命!”
关大振看了看墙壁上的人皮,冷笑道:“我若是饶了你们的命,谁又来饶他们的命?”
说罢抬手两刀,结果了两个屠夫的性命。
随后他上前检查了两个被捆在刑凳上的汉子,才发现其中一人的肚子已经被剖开,心肝都被挖空了!
幸好另一个还没有被害,只是吃了这黑店的蒙汗药酒,昏昏沉沉地大口喘气。
关大振赶紧将捆着他的绳索割断,把他放平在了地上。
“醒醒、醒醒!”他使劲拍了拍那汉子的脸。
那汉子却始终没有反应,只是受了拍打,呼吸变得更局促了。
看来得让他把喝下的毒药吐出来!关大振心想。
他胡乱抓了一根竹筷,捏开那汉子的嘴,将筷子深深地伸进喉咙里去。
这招果然有效,那汉子面色骤变“呜哇”一声,呕吐出了许多散发着恶臭的汤汤水水!
汉子悠悠转醒,仍然时不时地干呕。
“这是哪儿?!”他被四下的情景吓得傻了。
“这是你入住的黑店。”关大振平静地回答。
“你是谁?”汉子又问,“为什么我没穿衣服!?”
关大振回答:“你差点就被他们宰了,我恰好路过,杀了黑心的店家,从刀口下救了你。”
“我的妻儿呢?”汉子并未有感激的意思,只是四下张望。
关大振心里一沉,没有说话。
很快,在堆放受害者衣物的地方,那汉子拣出了自己妻子与儿女的衣帽鞋裤。
那汉子的眼泪终于如泉涌一般流出来:“为什么?究竟为什么!?”
原本圆满的一家四口,现在仅存一人!
关大振心情无比沉重,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位不幸的丈夫与父亲。
“天啊!!”汉子终于认出了房梁上悬挂的人腿,大喊一声后便昏厥了过去!
关大振从未见过如此残酷的场景,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,只得胡乱扯过几件衣物给那汉子遮住身体。
然后站起来,去水缸里舀了满满一瓢冷水,猛地泼在了汉子脸上。
“吐吐!”汉子猛然惊醒,随即再次陷入绝望。
关大振想了许久,也想不出该如何劝慰这汉子,只能对他说了句:“你快走吧,再也不要回这里。”
汉子听后却吃吃地笑了起来,反问道:“我一家四口,原本和和美美。谁知一顿饭的功夫,连家都没了,我还能走到哪去?”
关大振想说些什么,却说不出来,只能蹲到旁边,一件一件地替他找合身的衣服。
现在作为一个老太婆,这可能是他唯一能为这汉子做的事情了吧!
“老人家,你的刀够快么?”
汉子流着泪问,眼里完全没了生机。
关大振明白他的意思,叹了口气,默默地将那把三尺长的刀递了过去。
“谢谢。”
汉子接过刀,转身往脖子上用力一抹,随后倒在了血泊之中。
一路走好。
关大振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下,好让他能瞑目。
“峰峦如聚,波涛如怒,山河表里潼关路。
望西都,意踌躇。伤心秦汉经行处,宫阙万间都做土。
兴,百姓苦;亡,百姓苦!”
关大振去炉灶里引来一把火,要将这十几间茅屋连同这里的罪恶、冤屈,全部烧个光!
此时的他,浑身上下如同被血雨淋透了一般!他眼中的火焰熊熊燃烧,就像地狱里走出来的勾魂无常。
不一会儿,十里坡上浓烟滚滚,火光冲天,十几里外都能看到。
大大小小的黑色灰烬被火势裹上天空,又如同柳叶一般纷纷落下,将整个十里坡变成了人间炼狱!
关大振将两颗圆形物体绑在了马鞍下,随后翻身上马。
一人一马背对着大火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