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夜,丁禹和周建军宿在老凡头家。
枯竹枝烤出来的野猪腿确实是人间美味,想起在五七化工厂门口看到的一幕,周建军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,赞叹老凡头慷慨,连看门守卫都惦记着他们家的美味。
“老爷子跟五七化工厂的关系不简单呐。”
丁禹随口应了一句,引来周建军的高度赞同:“这有什么稀奇的?儿子是大领导,化工厂的人能不知道他和大领导的关系吗?”
“哪里的大领导?”丁禹紧盯一句。
周建军猛然大悟:“你说是……”
“我什么都没说。”
丁禹丢了个眼色,食指竖在嘴唇上做了个隔墙有耳的手势。周建军心领神会,抱着脑袋躺到床上,慢慢挪到丁禹身边。
“国字头化工厂,确实称得上是大领导。”
“不一定,除了化工厂,还有距离更近的农垦镇。”
“难不成他是镇长?”
“反正不管怎么说,老头老太太绝对不简单。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,本着良心,把老太太的病治好再说。”
“别吓我,老太太是不是真的有病?”
周建军又往丁禹身边挤了挤,幸亏住在大山里,夜里跟白天的温度完全不同,要不然非捂出痱子不可。
关于老太太的病情,丁禹真的无法判定。他就是在俞天恩住在吴都的那两天,听俞天恩说起过一些实操病例而已。
“我在想,要是带俞大哥一起来就好了。老太太肚脐眼底下的肿块真吓人,比小拇指小不了多少,就怕真的有病,我不是耽误人家了吗?”
虽说汝连成明天带老太太去越城大医院检查,想起触碰肿块时的那种感觉,丁禹还是觉得心惊肉跳。
“放心吧,越城可是省级大医院。仪器检测,俞大哥把脉还能比仪器准?”
对于周建军来说,俞天恩虽然治好了陆小青的疯病,那也是极其特殊的疑难杂症而已。
省城大医院设备好,经验丰富的医生数不胜数,查出老太太的病没有问题。
“现在只能这么想了,毕竟是正规医院,最起码的可靠性还是有的。”
丁禹的声音越来越小,说完这句话,他便双手交叉,叠放在肚子上睡着了。
第二天一大早,汝连成果然来了。
丁禹和周建军要走,汝连成拦住他们说:“我带爹娘去,如果没有意外的话,明天下午便回。二位小兄弟来农垦办事的吧?反正要住招待所,不如就在这里将就几天,顺便帮我照看小黑。”
见他说得诚恳,二人便应承下来。
反正要去五七化工厂跑业务,不在乎多等一天。
哪知一去之后杳无音讯,这都第三天了,还是没有听到和他们相关的任何消息。
这可怎么办?难道老太太出事了?肚子里的肿块是恶性的?
不行,得赶紧想办法。
“他们在省医院,我们能想什么办法?”
“打电话,喊俞大哥来。”
“这里可是越城,俞大哥来了管用吗?”
“顾不了那么多,走,去镇上邮电局。”
锁好院门,二人带着小黑狗直奔农垦镇。
好不容易打通枫泾镇医院的电话,请医院里的同志通知俞天恩回电,或者两个小时之后,丁禹再打过去。
接下来的时间格外漫长,丁禹和周建军大眼瞪小眼,足足抽掉半包香烟,俞天恩的电话总算打过来了。
“怎么回事?你俩怎么跑外省去了?”
“俞大哥,什么都别说了。我们在处州遇到个老太太,那天她肚子疼,按照你教给我的急救办法治好了她,后来她儿子带她去省城大医院检查,已经好几天了,到现在还没有回来。”
“那你要我怎么办?按照你说的症状,有可能是经脉阻塞,也有可能是恶性肿瘤开始病变。没看到人说不清楚,必须彻底检查之后才能断定。”
“所以让你来呀,现在出发,我们在越城省医院汇合。”
“行,那我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,估计最快也要明天下午才能到了。”
挂掉电话,丁禹整个人就像虚脱了相仿。汝连成不是那种办事不靠谱的人,三天不回来,肯定出事。
“那我们现在就走。”周建军大手一挥,颇有楚霸王破釜沉舟的魄力。
丁禹指了指小黑狗,周建军脖子一甩:“带走,弄只纸箱子藏起来,列车员还能让咱扔掉不成。”
年轻人就是爽快,说干就干。
问邮电局的同志买了只两尺来长的纸板箱,周建军撸着小黑狗的脑袋说:“小黑,想不想去见老主人?想见的话你就吼三声。”
“汪汪汪。”
小黑狗果然喊了三声,不多不少,正好三声。
妥了,周建军冲着小黑狗竖起大拇指,问它能不能听话,不让它叫的时候千万不要叫。
“刚才碰巧,你还真以为它能听得懂人话。”丁禹瞅了小黑狗一眼,晃着脑袋,很不屑地说了一句。
周建军急了,撸着小黑狗的耳朵,问它:“黑子,丁禹哥哥不相信你。如果听得懂我说的话,你就轻轻地叫五下。”
“汪汪▪汪▪汪汪。”
“嗨唉,小神犬,真能听懂人话。”
小黑狗果然叫了五下,一下不多,一下不少。乐得周建军把它抱起来举过头顶,绕着丁禹转了两圈。
“牛,不服不行。”
丁禹也冲着小黑狗竖起大拇指,去隔壁小卖部买了两根中萃牌火腿肠,剥开之后伸到小黑狗嘴边。
小黑狗哇呜哇呜,两三口吃了个一干二净,随后蹲在地上,仰着又黑又亮的大脑袋,盯着丁禹不眨眼。
逗得二人哈哈大笑,周建军甩出一张大团结,让营业员直接拿一箱过来。
回到凡无用家,简单取了几件换洗衣服,写下留言条。二人雇了两辆摩的,抱着小黑狗直奔处州火车站。
距离去越城最快的班次还有两个小时,丁禹和周建军牵着小黑狗在火车站广场上打发时间。
“在家靠父母,出门靠兄弟。有钱的捧个钱场,没钱的捧个人场……”
一阵破锣般的吆喝声传了过来,二人一狗的目光顿时被破锣嗓子吸引过去。
就见广场西北角子上围了一大圈人,有个光膀子秃头站在人群中,油光锃亮的脑袋特别醒目。
闲着也是闲着,反正没事,过去看看热闹。
那人手里握着块八五砖,另一只手的中指直挺挺的。
他照着八五砖上戳了两下说:“兄弟我三岁习武,八岁开始跑码头。学的是十八罗汉的金钟罩铁布衫,十三太保横练功夫。枪扎一个点,刀砍一条线。今天我要用手指头在这块砖头上钻个洞,如果成功了,父老乡亲们赏口饭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