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乎燕振国的意料,俞天恩这种白面书生竟然是头不折不扣的犟驴。
想从他嘴里问出丁禹的来历,是不可能的了。
折腾大半宿,燕振国又饿又累,三个人将俞天恩五花大绑,找了个避风避水的平地宿营。
瘸腿老王负责搭建帐▪篷,祁玉抱了好多枯枝野藤,在帐▪篷前面生好篝火。
燕振国换了身干爽衣服,伤口上敷了药,感觉好多了。
他打开军用罐头,用匕首戳着酱牛肉大快朵颐。
闻到香味,俞天恩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。吃完午饭出来,到现在滴水未进,前后差不多十二个小时,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。
“想吃吗?告诉我丁禹是谁,就给你吃。”
燕振国捂着缠满白纱布的后脖颈,举着牛肉,在俞天恩的鼻子前面来来回回地晃。
“呸,狗贼。”俞天恩破口大骂。
可把燕振国惹恼了,一脚揣在他的面门上,俞天恩摔了个四仰八叉。
就在俞天恩即将倒地的同时,一支羽箭贴着他的脸激射而至。
耳轮中听到“叮”的一声,那支羽箭穿过燕振国刀子上的酱牛肉,“嗖”的飞了出去。
瘸腿老王搭好帐▪篷转过身,没等他反应过来,那条瘸腿上多了一支嗡嗡作响的羽箭。
足足隔了两秒多种,那货捂着中箭的瘸腿惨嚎起来。
“谁?”
祁玉是燕振国的跟班兼打手,一个箭步跳到主子身前,冲着羽箭飞来的方向戟指喝道。
黑漆漆,没有一丝风,偶尔鸣叫的昆虫齐刷刷屏住呼吸。
“再不出来,老子不客气啦!”
祁玉又喊,在喝问的同时,他飞快地扫视四周。月光犹如水银般皎洁,黑压压的枝叶纹丝不动。
黑暗中找不到一丝两点,那支羽箭仿佛凭空冒出来的。
“玛德,把我背包拿过来。”
燕振国揪住祁玉的胳膊,往后猛甩。祁玉小心翼翼地后退,解开燕振国的背包,从里面取出一支巴掌大的手枪。
“你们有枪?”俞天恩微微抬起身子,望着黑洞洞的枪口,吓得声音颤抖。
这帮人到底是干什么的?连枪都有。
“马勒戈壁,装神弄鬼,老子弄死你。”
夺过手枪,燕振国熟练地子弹上膛,就在他即将举枪射击的一瞬间,又是一支羽箭从另一处方向破空而至。
“噗”的一声,贯穿燕振国的小臂,疼得他倒地惨嚎,用另一只手抓住手枪就要射击。
“国哥且慢。”
祁玉眼疾手快,夺过枪,抱着燕振国的胳膊喊道。
“且慢个屁,老子弄死他。”
“国哥别激动,人在暗处,我们不知道他躲在哪里。”
祁玉一边解释,一边给燕振国使眼色。
那意思是说敌明我暗,对方箭术高超,并且人数不明,万一下一支箭射你咽喉怎么办?
“就这么算了?”
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,国哥信我。”
祁玉不傻,这家伙看上去是头十足的莽汉,有时候心思缜密得很。
来越城之前他就听说过,此地民风彪悍,非吴都可比。尤其是处州,当年小鬼子都没能讨得到好处的地方。
三千越甲可吞吴,他们老祖宗都是狠人。
“带上那小子,撤。”
燕振国握着鲜血淋漓的右臂,冲着俞天恩啐了一口说道。
祁玉刚想去抓俞天恩,突然鸣镝破空,一支血红色的大号羽箭如飞而至。
“噗”的一声,钉在他两脚之间,扎入乱石滩震颤不已。
“古越人示警,快走。”
瘸腿老王知道越地民俗,这种响箭可不得了,说明对方已经动了真怒,就要大开杀戒。
鸣镝响处,往前半步者,死。
祁玉再也不敢往前挪动分毫,他转过身来,抓住背包,架起燕振国撒腿就跑。
“等等我,两个没良心的。”
瘸腿老王拖着一条破腿,连帐▪篷都顾不上了,追着同伴,单脚跳,追了上去。
“各路英雄,我跟他们不是一路的,你们是来救我的吗?”
俞天恩仰面朝天躺在乱石滩上,在没有辨明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,他不敢乱动,更不敢乱说。
死一般的静寂,静静的水流,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。足足过了五六分钟,确定燕振国他们已经走远,俞天恩又问了一句。
“嘘,是我。”
“凡大爷,您什么时候到的?”
俞天恩大喜,就见凡无用穿着一身粗麻布灰色劲装,绕过大树干快步走来。
他束口箭袖,背插弓箭。满头银发,在皎洁月光下熠熠生辉。
端的是龙行虎步,威风凛凛。
“他们走了,小禹……小禹不见了。”
俞天恩都快哭出来了,凡无用一边给他解绳子,一边警觉地环视四周。
“小禹没事,只是受了点伤。”
“什么?”
“嘘,小声点,他们有枪,没准躲在哪里偷看呢。”
听到丁禹没事的消息,俞天恩狂喜。凡无用投前带路,淌过清水河谷,在河滩边上的小坡底下,总算看到了奄奄一息的丁禹。
他斜靠在石壁上,双目紧闭,脑袋无力的垂在胸前。
“还说没事,都这样了。”
俞天恩俊目含泪,让凡无用守着丁禹,千万不要动他的身体。
他背上小竹篓,钻进灌木丛,采了好多青草和根▪茎回来。
又让凡无用砍了几段大青竹来,把青竹杆削成厚实的竹片。小心翼翼地剖开丁禹的衣服,嚼烂青草和根▪茎,将口中的青糊糊均匀地涂抹在丁禹的左肋上。
用青竹片固定好丁禹的身体,俞天恩从背包里拿出一只小黄葫芦,在凡无用的帮助下,撬开丁禹的嘴巴,喂了七颗丹药进去。
然后轻轻地把他放平。
忙完这一切,俞天恩满头大汗,他长长地舒了口气,瘫坐在丁禹身边的大青石上说:“命是捡回来了,能不能恢复,我也说不清楚。”
“很严重吗?”
俞天恩给丁禹治疗的时候,凡无用不敢插话。丁禹是他在清水河里的礁石上找到的,背他上岸的时候,还听到丁禹在喊豆豆的名字。
“还算好,凡大爷您不要着急,以小禹的体质,我相信他肯定可以恢复如初。”
俞天恩定了定神,问凡无用要来旱烟袋,点了锅烟抽了起来。
凡无用觉得不对劲,俞天恩情绪反常。
平时周建军给他卷烟,他都摆手拒绝,今天怎么连旱烟袋都要抽了?
还是主动问他要的。
其实他哪里知道,俞天恩怕他难受,不忍心说出真实情况。
丁禹肋骨断了,已经刺伤了肺腑。
之所以造成这样的情况,跟凡无用摆放丁禹的姿势和位置有很大的关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