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月二十八,梨花村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,夏奶奶是梨花村村长,说话办事都相当受人喜欢。
平时还负责调解村里人一些大大小小矛盾,很受人尊敬。
梨花村比较封闭,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外出,更不愿意让外人进来,可是她就是一个外人。
她是三岁时被夏奶奶捡回来的,有记忆来,她小时候并不受人待见,因为梨花村有一条规定:
梨花村男女平等,有能力者都可以竞选村长,每三代人举行一次选举会,如果她是夏奶奶的亲孙女,那么毫无疑问这届村长就该是她。
可她是捡来的,据她了解夏奶奶有儿女,只是去外面后走丢了,捡到她后也当亲的待。
只是后来碍于村里人说闲话,无奈她成了吃百家饭的,之所以不喊奶奶,也是因为这个。
她从小长的乖巧,后来没有了长大就要继承村长的名头,村里人待她也不错。
晃神间,荷叶姐姐声音从身后传来,“阿梨,吃饭了。”
言霜低低的嗯了声,梨花村上,夏奶奶,荷叶、金花、银花姐姐……都是对她很好的人。
梨花村相当于一个族,有自己的族谱,几位年长的人处理好丧事后便商量起下一任村长的事。
其中两位建议重新选举,另一位也是处于中立的状态,只有金老最后表态,思索片刻后便拿出一份遗嘱来。
传看完后,另两位皱了皱眉,明显是不赞同。
对此金老却说他们迂腐,都说养恩不比生恩差,这大家看着长大的孩子,让她当这个村长怎么了。
随后其中一位姓吴的开口,“她还是一个孩子……”
这话出口自己底气都有些不足,他们哪届村长不是十八岁就上任的,除了这届因为言霜推迟了。
另一位姓张的开口,“要不就让众人来决定,把遗嘱念给大家听。”
几人对视了眼,觉得可行。
金老走在最后面,摸了一把胡须,喃喃自语:“孩子啊,你金爷爷只能帮到你这了。”
想到前些日子夏茉跟她说的有些话,心里惆怅不已,明明是名正言顺确开不得口。
灵堂设在正前屋,银花找到她的时候,言霜还跪在那抄经。
是心经,这几天,言霜大多数都是在这抄经,据说可以为死去的人发愿。
“阿梨,过去一下,大家等着你呢。”
言霜停下笔:“怎么了?”
“走吧,跟我过去就知道了。”
祠堂门口,大家都聚在一起,言霜心里隐约感受到是什么事了。
转眼二十年过去了,曾经粉愣愣粉小女娃已经长大成人了。
女人头上还包着白布,脸色跟这天色一样冰冰冷冷,一双杏眼也只是清亮中透着点悲,众人不由得打量起她来。
自从言霜十七岁之后,他们便很少看见她了,这个从前每家每户都吃过饭的女孩子。
金老招手让她过去,接着便跟她说了来由,随即当着大家念遗嘱。
遗嘱上的意思都很明确的表示让她继承村长之位,并且表示从她养言霜的那一刻言霜就已经是她的亲孙女了。
大家听完后都唏嘘不已,各行己见,等大家发表的差不多了,金老才让言霜说几句,问她是怎么想的。
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又集聚在她身上,很想听听她会说些什么。
女人的声音一如她名字一样,很淡很冰如冰霜。
“既然是夏奶奶的遗嘱,我想我应该尊重她的意愿,但是我想夏奶奶也不希望看到大家貌合神离的模样。”
她顿了下继续说:“所以即使我做村长,而你们不愿,这不是个好结果,所以决定权还在大家身上,眼下,夏奶奶还未下葬,等安葬好大家在定夺如何。”
“至于村里有什么事,也还有四位长老。”
言霜的一番话说的也是很有分村,让大家又有些许惭愧,是啊,人还未下葬呢,他们怎么纠结起这事来了。
大多数人都没什么话说,表示中立或者赞同,可是总有那么一两个唱反调的。
其中有一个看起来40左右的男人大声喊道:“我们梨花村按规矩办事这么多年,不能因为你就打破这个规矩,再说了夏老她是有儿女的。”
是啊,夏茉有一个女儿,有一年外出后,再也没有回来……
言霜看了他一眼,怼了一句:“那刘叔你去把他们找回来啊!”
刘昊梗了一下,“你……”
有小部分人听到刘昊这样说心底还觉得赞同,下一秒听到言霜的话,又无言以对。
金正暗自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个女娃子,言霜给他们的印象大多数都还停留在小时候,话不多,说话做事也总是诺诺的。
性格不强势,也不怎么表达自己,再加上夏茉的去世,刚刚他还在担心面对这么多人,她会怯场呢。
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。
刘昊觉得自己面子受损了,半天憋出一句,
“你这是强人所难!”
言霜依旧淡淡的回道:“我只是建议,并没有强迫你。”
刘昊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,但就是说不出什么话来。
言霜却不想在此事上过多纠结,说了一句,她还要去抄经,就离去了。
明天就是夏奶奶出殡的日子,即使有人心底不满也都憋回去了,俗话说死者为大,犯不着跟刘昊一样在这个节骨眼上闹。
夜晚,一个人,一间屋,一支笔,这是最后一遍了,第九十九遍,旁边书桌前都是抄好的心经。
荷叶下了碗面条拿进来,放在桌子上,“阿梨,把面条吃了,晚饭不吃,身体怎么受的了。”
言霜放下毛笔,露出一抹极为淡的笑,“好,谢谢荷叶姐姐。”
言霜起身整理了下,突然察觉到脚下的温暖,低头一看,大黑静静的趴在她脚边,温顺极了。
一瞬间有些涣然,这几天她只顾着抄经,好像忽略了很多事情,很多人。
荷叶看着眼底涣散的言霜,实在是有些担忧,夏奶奶走了,阿梨不哭不闹,甚至看不出几丝悲伤来,偏偏这样才是最让人担忧的。
面前的人倏地站了起来,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裤兜,在去床头翻找。
荷叶楞了,“阿梨你在找什么?”